每天每天,我學著轉經的人一樣走進八廓街的轉經道,學著他們的堅定、學著他們的執著,然後相信我的「相信」。
大昭寺可說是藏傳佛教中最神聖的寺廟,相對於面積廣大的布達拉宮,大昭寺雖然顯得些許局促卻依然抹殺不了它在信眾心目中的超然地位,而信仰的神聖感在大昭寺外俯身貼地的信眾身上更加可見一斑。順著路來到被八廓者包圍的大昭寺門前,遠看已見兩根立在廣場上的煙囪圍繞著煙霾,空氣中也彌漫著藏香的味道,一個個走在旁邊的信徒紛紛往香爐裡添加一小把一小把的格桑花和桑葉,腳步也隨之停下向著纏了滿身經幡的底柱一邊唸唸有詞一邊俯身親吻。面對此情此景,縱然我不是佛教信徒也頓時對這香火通明的莊嚴場面頃刻肅然起敬。
第一次來到大昭寺正值每月十五,廣場上人來人往,除了旅客之外還擠進了千百個從四方八面匯聚而來的信眾,難得選了一個如此貼近民間生活的日子前來,我心底也不禁雀躍。參雜在人海中,我閃身躲在牆角細看身邊人的一舉一動。張眼望去大昭寺門外跪著一排又一排面對著牆一直匍匐跪拜的人們,地下鋪著長形的夾綿條子,旁邊放著大大小小的杯子水壺,每個朝拜者都脫了鞋子,神聖而莊重的唸著六字真言,身體就像不受控似的重覆又重覆著同一個動作。每一下曲起的腳、每一個頭貼在地的瞬間,他們的聲音都從未停止,而動作也暢順如昔,彷彿眼前的白牆並沒有阻擋他們向著寺內的心。信仰好像就是這樣的一回事,就算沒有實體存在但心卻還是停不下來的嚮往。
信仰的魅力是如此的吸引,那是無關乎階級、性別、年紀、種族等等的追求,當看到人們真心真意在為信仰而傾倒、為信仰而信服的樣子,你就會相信這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一種力量教人心悅誠服。我靜靜看著眼前的朝拜者,當中有很多穿上了傳統服裝的朝拜者手中都拿著不同樣式的轉經筒或是一串串佛珠,唯一不變的是眼前每一個人都在上演著同一幕場景。然後,世界突然悄靜得只剩下祈求的聲音。
如果你沒有親眼看見,你不會相信「信仰」於這民族是如此強大的存在,它支撐著這一整個活在高原的艱苦民族的每一個心靈,而當我置身於藏民如此虔誠的信仰下亦只漸覺自慚形穢,相對他們,我對待信仰的態度是如此無知和粗糙。
大概我被西藏吸引的最大原因就是來自於存在於無形的「信仰」。曾經我是個每星期上教會去禮拜學著虔誠的人;曾經我也是個離棄了信仰學著只相信自己的人。而當我於出發前看到一張又一張在路上或泥濘中或更苛刻的環境下嗑著長頭把自己弄得一身髒,但眼神卻仍是無比堅定的朝聖者時,我問自己﹣「信仰」是甚麼?我相信的又是甚麼?縱使宗教每個不同,信仰就是我們選擇了我們所相信的;而就算你我宗教一樣,但我倆的信仰也可以差天共地;這就是我對信仰的註解,沒有誰是誰非的問題,只是相信的問題。於是,就算我和西藏的朝聖者並沒有分享著同一個宗教或是同一種信仰,但那種對信仰的忍耐和堅持一直觸動著我,教我一直激動不已。
由於第一日大昭寺信眾為患,為免打擾真正想入寺朝拜的信徒我也只好過門不入先行去追逐八廓街內的影子。圍繞著大昭寺而建的八廓街既是排著琳瑯滿目商品的長廊,同時也是藏人熟悉的轉經道所在。所謂「轉經」是表示虔誠的其中一種方法,藏人一生中會花上好些日子去轉神山、轉神湖,為的就是詮釋心中的信念。
「轉經」一圈是為圓滿,環大昭寺內中心的釋迦牟尼佛殿轉經一圈稱為「囊廓」;繞大昭寺外轉經一圈稱為「帕廊」;以大昭寺為中心圍布達拉宮、藥王山、小昭寺轉經一圈則稱「林廓」。這從內到外的三個環型就是藏民轉經的必經路線,路上總會有大大小小來自不同地方的人們不分時刻在轉經,每天每夜生生不息,這就是西藏。
在西藏,大多藏佛信徒心中的世界中心就是拉薩,於是到拉薩轉經成了不少藏人一生的夢想,成就如此微小的事情已然是他們生命中最大的幸福。
遠離大昭寺,走進八廓街隨著一直在地上嗑拜的人前進,我邊細味四周保有古城味道的老式藏房邊欣賞著經歷了千年滄桑已被磨得光滑發亮的石板街道。在一排又一排掛著藏式商品的攤位前,正當我以為這只是條為旅客開發的商店街時,路邊突然又出現了一座白色的小寺廟,廟外列著一整排金黃色的轉經筒。不少剛剛還在商店街上買著雜貨的藏人突然就此轉入小路,然後伸出手、閉起眼輕輕一掃轉經筒然後轉身離開,短短幾分鐘他們又回到商品街上繼續前行。這一刻我才恍然大悟,藏民的信仰一早已融入生活當中,虔誠原來並不需要任何預備。
在拉薩的每一天,我幾乎都到大昭寺的廣場上看看朝拜的人,追逐著每一個虔誠的影子,讓温暖的陽光能透過濃厚的煙霧曬落在我的身上,然後靜靜坐在牆角感受一下何謂「信仰」。當然,我的信仰不可能在這短短的日子內得到解答,但至少教我知曉的是我仍然擁有追趕信仰的心。
每天每天,我學著轉經的人一樣走進八廓街的轉經道,學著他們的堅定、學著他們的執著,然後相信我的「相信」。
每天每天,我學著轉經的人一樣走進八廓街的轉經道,學著他們的堅定、學著他們的執著,然後相信我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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